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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唐的送别诗折射出一种时代的精神,尤其是大唐前期,不愧是中古之际中国的鼎盛时代,士子文人表现出了相当的文化自信。七世纪中叶,唐灭东西突厥,唐太宗被尊为“天可汗”,大唐影响所及至中、西亚。唐朝的热血青年,无不向往建功立业,即便是带有感伤色彩的送别诗,也显露出时代特色与别样的情怀。人间自古伤离别,屈原《九歌》有:“悲莫悲兮生别离”,江淹《别赋》开首便道:“暗然销魂者,唯别而已矣。”而大唐诗人却于人间的聚散离合看得十分通脱,不作小儿女状,具有前人少有的四海为家,壮游天下的大眼界,大格局。
唐人送别诗当首推王勃《送杜少府之任蜀州》,其“海内存知己,天涯若比邻”一联千古传诵,显露出极为典型的大唐气象。
李白《赠汪伦》云:“李白乘舟将欲行,忽闻岸上踏歌声。桃花潭水深千尺,不及汪伦送我情。”主客都那样自然洒脱,这正是盛唐之风。有人说,汪伦乃一村人耳(见《唐诗解》)。其实不然,据李子龙《关于汪伦其人》考知,汪伦又名凤林,越国公汪华五世子,曾为泾县令。
大唐长安位于泾渭下游,四塞12关之中,向外辐射12条陆路,水路则有渭水。长安城西北方向有渭城,乃秦时古都咸阳,城南的渭水河是人们送别的地方,贾岛有“秋风吹渭水,落叶满长安”。长安城东有灞桥,长安人常于此折柳送客。李白《忆秦娥》有:“年年柳色,灞陵伤别。”王维《送元二使安西》作于渭城,有“劝君更进一杯酒,西出阳关无故人”之句。李东阳《怀麓堂诗话》:“王摩诘‘阳关无故人’之句,盛唐以前所未道。此辞一出,一时传诵,不足,至为三叠歌之。后之咏别者,千言万语,殆不能出其意之外。”而与王维同时的高适却有《别董大》诗云:“十里黄云白日曛,北风吹雁雪纷纷。莫愁前路无知己,天下谁人不识君。”自又别一立意,凸显男儿豪情。张籍《送远曲》:“青天漫漫覆长路,远游无家安得住。愿君到处自题名,他日知君从此去。”以示君先一步,我当追迹而来,另有旨趣。
大唐诗人的送别诗,虽不能一一呈示,但大多通脱自然,无扭捏之态,虽表留恋之情,却十分大气。如王昌龄《送柴侍御》诗云:“流水通波接武冈,送君不觉有离伤。青山一道同云雨,明月何曾是两乡。”与颜真卿、皎然交往密切的诗人柳中庸《河阳桥送别》诗云:“黄河流出自浮桥,晋国归人此路遥。若傍阑干千里望,北风驱马雨萧萧。”李贺《送秦光禄北征》有句云:“风吹云路火,雪污玉关泥。”“今朝擎剑去,何日刺蛟回。”而骆宾王《于易水送人一绝》:“此地别燕丹,壮士发冲冠。昔时人已没,今日水犹寒。”则发变徵之声,余音不绝,读罢令人回肠荡气。
清新刚健,洒脱自然,是大唐前期和盛唐的主旋律,或可称正宗的“唐音”。中、晚唐历经由盛转衰的大变局,也使唐诗得到了焠炼。元稹《离思》出现了“曾经沧海难为水,除却巫山不是云”的句子。大历年间的李益有《喜见外弟又言别》一诗云:“十年离乱后,长大一相逢。问姓惊初见,称名忆旧容。别来沧海事,语罢暮天钟。明日巴陵道,秋山又几重。”刘长卿《送严士元》诗云:“春风倚棹阖闾城,水国犹寒阴复晴。细雨湿衣看不见,闲花落地听无声。日斜江上孤帆影,草绿湖南万里程。东道若逢相识问,青袍今已误儒生。”所谓“青袍误儒生”,实抒有志未酬之情。贞元、元和时期的诗人孟郊《送崔爽之湖南》诗云:“江与湖相通,二水洗高空。定知一日帆,使得千里风。雪唱与谁和,俗情多不通。何当逸翮纵,飞起泥沙中。”诗人虽身处变乱中却不染消沉落寞之气。
在唐人送别诗中,我们看到了大唐席卷天下的风貌,一睹了大唐自强进取的风采。即使到了晚唐,唐人的意气也并未消磨,陆龟蒙《别离》诗云:“丈夫非无泪,不洒离别间。仗剑对尊酒,耻为游子颜。蝮蛇一螫手,壮士即解腕。所志在功名,离别何足叹。”一股壮士断腕的英雄气,溢于言表。
林庚先生在《盛唐气象》一文中说:“盛唐气象所指的是诗歌中蓬勃的气象,这蓬勃不只由于它发展的的盛况,更重要的乃是一种蓬勃的思想感情所形成的时代性格。”大唐的送别诗正是体现这种蓬勃的时代性格和时代精神。而一览大唐骊歌,不由人不感叹,送别诗让唐人写尽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