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 | 齐然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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最近在新加坡的《海峡时报》上看到一则新闻,内容是说,在愈演愈烈的电信诈骗浪潮中,一些受害者正在被严重的心理创伤折磨,对相关心理干预和咨询的需求与日俱增。
我好奇:心理咨询为电信诈骗受害者提供解困途径,是否已经有成熟的办法了?于是我搜索了一圈,倒是看到另一条2021年的欧美新闻,其中提到,已经出现了一种针对心理咨询师的定向诈骗——骗子伪装成公检法人员,打电话告诉心理咨询师说,某个曾经来咨询的客人惹上了官司,会把咨询师牵连进去,从而要求咨询师做一系列转账、购买礼品卡之类的操作,来摆脱怀疑。
令人惊讶的是,这一手段居然成功令一些咨询师上当。为什么呢?报道中提供了一种分析:咨询师的职业要求要为客人保守隐私,并且针对个人提供个性的解决问题办法。这使得咨询师们更急于解决困难,更容易答应“不告诉任何人”,从而被伪装成公检法人员的骗子孤立起来,最终精神上受到控制,对方说什么就做什么。
这样的例子其实告诉我们一个很重要的事实:尽管如今流传着许多缅北等地诈骗集团残忍暴力的故事,但在这个故事的另一边,他们的“业务”很多时候都在针对高学历人群乃至各种精英专业人士。诈骗的一面是人口贩运和现代奴隶制的野蛮,另一面则是精心计算、设计的心理和社会陷阱。
《孤注一掷》剧照
诈骗集团混合了高科技、心理学、大数据和犀利的社会观察。已经有不少深度报道指出,如今的这些犯罪集团,或者说“公司”,会购买各种泄露出去的隐私数据,然后做数据分析、筛选,甚至做用户画像,来精准定位对什么人要用什么样的剧本和手法。
如此一来,再把防诈骗宣传做成“不要犯傻,天上不会掉馅饼”,是否会覆盖面有限,甚至出现某种副作用?是的,在很多例子中,被诈骗和被贩运的人的软肋是对赚钱、成功或者亲密关系的渴望。但也不要忘记,在很多例子中,急切地想要证明自己、害怕卷入麻烦,以及面对问题的无力感,也是把受害人一步步推向深渊的重要驱力。
比如,没有人会希望别人把自己视为无能的、没有辨别能力的人。诈骗犯罪分子也深知这点。因此,在很多例子中,骗术一方都会投入一些成本,让受害者建立信任,并说服自己这件事是安全的。《海峡时报》举了一个新加坡本地的例子:一位大学毕业生王女士急于找工作,卷入一场骗局,对方先是安排她汇款做一些投资,之后给她一次又一次的小额回报,让她对这份工作的真实性深信不疑。最后那边再一次性让她支付几万美元,得到钱之后随即消失。
王女士这样的受害者,可能很多都不愿意报警或是向社会分享自己的遭遇。我们的社会整体上对失败是有敌意和恐惧的。反诈骗的工作本身,也把被骗描述为一种不智。但现实中,再聪明的人也不是没可能被高明的骗术所暗渡陈仓,一旦成为受害者,社会和周边人给予我们的又往往是负面评价乃至嘲讽。诸如网上“没事为什么非要去缅甸”的话,多数也是这样的“事后诸葛”。
一些分析认为,诈骗受害者的被害过程和事后心态,和性骚扰受害者的状况是类似的:出于恐惧或其他复杂心态,人们在被害的过程中难以反抗或者摆脱,而在事后又面临着“为什么你会中招/为什么你会被侵害”的社会压力。其中充斥着羞耻感、孤立感。
我们的确需要考虑:在打击这些犯罪和劝喻人们不要犯傻落入骗局的同时,社会是不是能够给到被害者一些更好的包容和支持呢?尽管前述例子已经显示,就连心理专家都会落入骗术圈套,但我们若能更关切到受害者的心理创伤,显然有利于他们分享出自己的遭遇,帮助更多人识别和警惕犯罪行为。
更重要的是,基于缅北目前无数问题——军政府、内战、族群冲突、经济危机——的交织,我们无法对近年内消灭这些“产业链”抱有任何乐观的期待。上述问题短期内恐难以根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