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资料图】

晦菴朱夫子,挺亞聖之資,承河洛之統,道巍而德尊,業廣而功崇。其發揮經傳之旨,以幸教天下後世者,既皆質諸鬼神而無疑,百世以俟聖人而不惑矣。夫子既沒,二王氏及余氏裒粹夫子平日所著詩文之類為一書,名之曰《朱子大全》,總若干卷,而其中所與公卿大夫、門人知舊往還書札,多至四十有八卷。然此書之行於東方,絕無而僅有,故士之得見者蓋寡。

嘉靖癸卯中,我中宗大王命書館印出頒行,臣滉於是始知有是書,而求得之,猶未知其為何等書也。因病罷官,載歸溪上,得日閉門,靜居而讀之,自是漸覺其言之有味,其義之無窮,而於書札也,尤有所感焉。蓋就其全書而論之,如地負海涵,雖無所不有,而求之難得其要。至於書札,則各隨其人材稟之高下,學問之淺深,審證而用藥石,應物而施爐錘,或抑或揚,或導或救,或激而進之,或斥而警之,心術隱微之間,無所容其纖惡;義理窮索之際,獨先照於毫差。規模廣大,心法嚴密,戰兢臨履,無時或息;懲窒遷改,如恐不及。剛健篤實輝光,日新其德,其所以勉勉循循而不已者,無間於人與己。故其告人也,能使人感發而興起焉。不獨於當時及門之士為然,雖百世之遠,苟得聞教者,無異於提耳而面命也。嗚呼至矣!

顧其篇帙浩穰,未易究觀。兼所載弟子之問,或不免有得有失,滉之愚,竊不自揆,就求其尤關於學問,而切於受用者,表而出之,不拘篇章,惟務得要。乃屬諸友之善書者,及子姪輩,分卷寫訖,凡得十四卷,為七冊。蓋視其本書所減者,殆三之二。僭妄之罪,無所逃焉。雖然,嘗見《宋學士集》,有記魯齋王先生以其所選朱子書求訂於北山何先生云,則古人曾已作此事矣。其選其訂,宜精密而可傳,然當時宋公猶嘆其不得見,況今生於海東數百載之後,又安可靳見於彼,而不為之稍加損約,以為用工之地也哉!

或曰:“聖經賢傳,誰非實學?又今集註諸說,家傅而人誦者,皆至教也。子獨拳拳於夫子之書札,抑何所尚之偏而不弘耶?”曰:“子之言似矣,而猶未也。夫人之為學,必有所發端興起之處,乃可因是而進也。且天下之英才不為不多,讀聖賢之書,誦夫子之說,不為不勤,而卒無有用力於此學者,無他,未有以發其端而作其心也。今夫書札之言,其一時師友之間,講明旨訣,責勉工程,非同於泛論如彼,何莫非發人意而作人心也!昔聖人之教,詩書禮樂皆在,而程朱稱述,乃以《論語》為最切於學問者,其意亦猶是也。嗚呼!《論語》一書,既足以入道矣,今人之於此,亦但務誦說,而不以求道為心者,為利所誘奪也。此書有《論語》之旨,而無誘奪之害,然則將使學者感發興起,而從事於真知實踐者,舍是書何以哉!

夫子之言曰:“學者之不進,由無入處,而不知其味之可嗜;其無入處,由不肯虛心遜志,耐煩理會。”使今之讀是書者,苟能虛心遜志,耐煩理會,如夫子之訓,則自然知其入處。得其入處,然後知其味之可嗜,不啻如芻豢之悅口,而所謂大規模,嚴心法者,庶可以用力矣。由是而旁通直上,則泝伊洛而達洙泗,無往而不可。向之所云聖經賢傳,果皆為吾之學矣,豈偏尚此一書云乎哉!滉年薄桑榆,抱病窮山,悼前時之失學,慨餘韻之難理。然而區區發端,實有賴於此書,故不敢以人之指目而自隱,樂以告同志,且以俟後來於無窮云。嘉靖戊午夏四月日,後學真城李滉謹序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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