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■刁国庆
ICU(重症监护病房)在住院部的三楼,相比医院的其他地方,这里安静了许多。
按照规定,这里的探视时间是下午三点到三点半。两点半之后,病房外等待探视的人逐渐多了起来。
他们有的皮肤黝黑,头发花白,神色有些木然。许是刚从麦田上来的缘故,他们的身上散发着泥土混合着麦子的味道。有的人衣着干净整齐,戴着半框眼镜,温文尔雅的谈吐中夹杂着一路赶来的疲乏。他们或在病房外的长椅上打着盹,或无聊地摆弄着手机,或和身边的人轻声交谈着。虽然年龄不同身份迥异,但并不妨碍他们顺畅地交谈。他们操着本地或外地方言,夹杂着零星的普通话,显得有些生硬。但没有人在意这种尴尬。
三点钟,ICU的门打开了,只有一个人被允许进去探视。护士开始登记探视人的基本信息。大家都很自觉地排起了队,没有人争抢,一切像流水线一样有条不紊。队伍并不长,很快就被病房半开的大门吞没。而留在外面的人继续或打盹,或摆弄手机,或轻声交谈。
他们交流着附近哪家商店的生活用品比较划算,分享着病人让人印象深刻的故事,谈论着这几天病人的病情以及各自从医生那里得到的消息。他们很平静地交谈着,没有病人家属常有的悲伤。也许是因为他们已经来过很多次,悲伤早已被过往的时日消磨殆尽;也许是因为他们知道在很久的将来还要来很多次,悲伤于事无补;也许他们只是觉得,炎热的六月实在不适合悲伤。他们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着,一个话题聊完了,也许要沉默很久才能开始下一个话题。时间缓缓地从两个话题的衔接处和各自的脸上静静地流过,没有声响,不着痕迹。如果有手机铃声骤然响起,这片平静的湖面才会泛起一丝涟漪,接着就是匆匆远去的脚步声和耳语般的通话声。
当有人从病房探视出来时,会有一群人疾步上前簇拥着那个人走到一边。没有七嘴八舌的追问,只是静静地等待着,似乎是在等待命运的宣判。他们握着的拳有些颤抖,脸上的肌肉都几近绷直。他们聆听着探视人的每一句话,生怕漏过一个字以及一丝的语气。他们会为病人的一次睁眼而欣喜不已,会为一项指标的改善而热泪盈眶。他们心知肚明,对方和自己一样,心里是多么的悲伤,但还是愿意让亲人们看到彼此的笑脸。对他们来说,病情的一丝好转就是莫大的喜讯。他们从来没有奢望过躺在里面满身插着管子的人,会有一天走到自己身边像平日一样呼唤自己的名字。他们只想求得上天降下福祉,让自己的亲人心脏依然跳动,呼吸依旧温暖。他们在耐心地等待着,微笑地等待着,等待着下一个好消息的来临。而旁边的人群也在微笑着等待着,等待进去探视的人面带微笑地从里面走出来。
一个中年男子走到了走廊尽头的窗前。他静静地看着窗外,站立着,一动不动。窗户透进来的光线给他剪下瘦长的身影,身影像是画在地面上,单薄而又孤独。窗外的烈日照在葱郁的树叶上,泛着刺眼的白光。没有风,叶子纹丝不动,一切仿佛停止了一样。